卫慧中短篇作品_卫慧中短篇作品人的房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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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慧中短篇作品人的房间 (第5/5页)

的铝箔纸,背面有一幅画还有一个地址,那是她的笔迹。

    她径直走到墙上的照片前,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一丝冰冷的感觉从玻璃镜面上传过来。她睁开眼,和他的眼睛静静对视。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她几乎有种错觉,仿佛他的眼珠就长在她的眼眶里,而她此时此刻的眼泪就轻轻地从他好看的眼睛里流出来。

    房间里非常整洁,圆桌上没有摆任何东西,衣橱里几乎没有衣服,一件旧汗衫揉成一团扔在一个角落。拉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些白纸,几本旧音乐杂志,几支彩色笔,一瓶染发剂,一瓶维生素C,两节电池和一张过期的游泳卡。从卡上她看到了他的名字,但却是一个英文名。整个房间没有一点点垃圾,也没有多少人气,置身于其中却不能感受到更真实的东西。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图能找到更多的对她有意义的东西。那些放得整整齐齐的CD都是她喜欢的一些欧美乐队的音乐,还有一双拖鞋,她在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双拖鞋,塑胶做的,样子很一般,她用手轻轻地擦去一些浮灰,放归原位。

    在浴室里她有了更大收获,那是粘在瓷砖上的几根长长的头发。显然这正是他的头发,她把头发揉成一小撮,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地唤着。她不能确定她闻到了什么味道,但是一种像幽灵一样的情绪慢慢攫住了她。他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在她纤弱的血管和敏感的肚皮上。他的影子无限地扩张,布满了整个房间。

    裙子上没有兜,她匆匆地把头发塞进自己的胸口,贴在左乳上,在那儿心正怦怦地跳着。走到镜子前,她看到一张苍白的脸,鲜红的唇微微张着,眼神却很空洞,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看到另一张脸,同样的苍白,同样的空洞,她低低呻吟了一声,蹲在地上。

    等她有足够的力气的时候,她重新回到房间。从衣橱里取出旧汗衫,从墙上取下他的照片,她把它们抱在怀里在床上躺下来。

    她闭上眼睛,在一种莫名的满足和悸动的绝望中昏昏沉沉。你是谁你是谁?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咕咬着,叹息着,轻笑着,呼唤着。我的爱人为什么听不到你说你爱我,像我那样地爱。因为遥远因为陌生因为虚幻因为不可能才让我们靠得如此之近才让这爱变得勾心摄魄无与伦比。她坠人一个深渊里,温暖轻柔像一个zigong,神灵们在梦中相遇,在铺满鲜花的通道上闪电般的命运交相碰撞,过去和未来像羊水一样令人窒息使人狂热又让人最终归于沉默。

    当一缕阳光像金色的匕首一样挑人窗帘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不远处的高架桥上有汽车的喧嚣声时高时低,空气里有丝甜腥的药水味儿,城市在中午12点的时候像沃野上的一朵大花熠熠生辉。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电视机像沉默的鸽子在角落无声地闪烁,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然而她已经认出了这个房间.她自己的房间。

    她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唱机,音乐声一起来她的知觉才有所恢复。当她坐在抽水马桶上的时候,她努力回忆昨夜的情形,那个房间,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她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儿贴着rufang夹着一小撮头发,她把它放在嘴唇上,一动不动。

    当她重新来到那门口时,发现有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在修门,他们拿着工具发出很响的声音。是物业管理公司的工人。她一声不响地看着,透过门打开的缝隙她看到房间里面,那些摆设似乎原封未动,还是像她昨夜看到的老样子。工人发现了一旁的她,问她有什么事吗?她摇摇头。这儿有小偷进来过吗?她问。是有人进来过,门都撬坏了,但看里面的情形倒不像是偷东西。挺奇怪。工人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这屋里没有人住吗?工人摇摇头,好久没人住啦,听说屋主是出车祸死的,一年前的事了吧。

    她长久地泡在浴缸里,喝着朗姆酒。灯光柔和,水温适宜,想着那个陌生房间里的陌生男人,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渐渐地她听到自己的哭泣声。这哭泣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各样的死亡在她的身上以不同的形式刻下烙痕。无论是父母还是那个长发男人,他们从地下传出的腐烂的气味一点点地从她的头发梢上散发出来,阳光透过坟墓照在她的梦魔地带,她透过坟墓看到自己生病的压抑的表情。没有人轻声念她的名字,没有人过来摸她的膝,她独自一个人的日子太久了,她坐在夜里想象无爱的日子太多了。是真是假,是梦是罪,是黑是白,是甜是苦,是死是活你管不了那么多,你要爱这是你今生的宿命所在。

    尾声

    看电梯的老头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看到那女孩了。关于这个瘦弱苍白的女孩,他知道的并不多,但平日里却也挺留意。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他在报纸上看到过一则飞机坠毁事件的报道,后来他听到一则消息说是那女孩的父母正巧也在飞机上。接下来那女孩总是很少出门,除了那段住院的日子。她并没有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不可捉摸,至少在他的眼里,女孩的笑容总是那么腼腆善良。现在她好像已不在这儿住了,她房间的水电煤费用单他也已好久没接到。在她消失的几天前,是在一个晚上,已临近电梯关闭的时间,他注意到她带着一种十分古怪的像是梦游般的表情匆匆走进电梯又急急走出电梯朝着自己的房间一阵快跑,手里似乎还拿着镜框还有一团旧衣服似的东西。这之后的不多久她就再也没在这楼里出现过。

    有一天,阳光很好,天气暖烘烘的,看电梯的老头裹在一件陈旧的军大衣里昏昏欲睡。电梯下到底楼,门打开的时候,走进来两个年轻人。他吃惊地发现是那女孩回来了,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神态开朗穿着西服浑身上下收拾得像一把崭新的雨伞的男人。她对老头微微一笑,问他身体好不好,还说她是回来收拾东西,过两天就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了。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老头拍拍脑门,摇摇头,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是的,生活总是这样的,在你们身上什么都会发生而又什么都像没发生过。比如一条缓慢向前的河,每一粒砂子都服从神秘而复杂的冲力,然而却又独立成一个世界,内在,温和,无法描绘。是的,无法描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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