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英雄_第十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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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第3/12页)

情趣。

    “献丑,献丑!”王翠翘戛然而止,放下琵琶,脸上红馥馥地已见汗了。

    “辛苦、辛苦!可惜美中不足。”胡宗宪说“没有‘鞭敲金蹬响,人唱凯歌还’的意味。”

    “那一来不就痛饮黄龙了?”王翠翘笑着回答,同时望一望胡元规。

    “三爹,翠翘是怕你喝醉了,就不能细赏她的歌喉。”

    胡宗宪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的琵琶每到亢奋激动时,便转为轻柔和缓。原来是怕鼓动了自己的酒兴,不能遏制。这番好意,倒不可辜负。

    “痛饮不可,浅斟低唱总不要紧吧?”

    “当然!”胡元规问王翠翘“唱个什么俏皮一点的曲子?”王翠翘偏着头想了一下,忽然面露笑容。“有了!”她说“新近请人编了一支《门神》,倒有点意思。不过唱少白多,只怕不中听。”

    “好,好!”胡宗宪首先鼓掌欢迎“吴侬软语,白口也好听!”

    王翠翘便重抱琵琶,弹罢《过门》,启口唱道:“结识私情像门神,恋新弃旧忒忘情。”

    “怎的结识私情像门神?”胡元规插了一句嘴。

    “呶——”王翠翘用苏州话道白“记得去年大年三十夜,拿我千刷万刷,刷得我心悦诚服;千嘱万嘱,嘱得我一板个正经。我虽然图你糊口之计,你也敬得我介如神,我只望你同心合意,撑立个门庭。有介一起轻薄后生,拿我摸手摸脚,我只是声色弗动;并弗容个闲神野鬼,上你搭个大门——”

    道白念到这里,胡宗宪听出味道来了。因为从第三句开始,有了韵脚,也有了板槽,字句多寡不同,念来便快慢有节。抑扬顿挫,轻倩流利,配合拨弦作拍,韵律分明,那就道白亦同歌唱了。

    于是,他越发凝神静听,不肯放过一个字,只听王翠翘声情激昂,是为门神在诉苦衷、发牢sao:“我为你受仔许多个烹风露水,带月披星:看奇仔几何檐头贼智;听得仔几何壁缝里个风声。你当初见我颜色新鲜,哪哼个喝彩?装扮花梢,加倍介奉承。阿晓得贴得我筋皮力尽;磨得我头发蓬尘;弗上一年个光景,只思量别恋个新人!”

    “妙!”胡宗宪脱口喝彩,趁王翠翘弹过门换气的当儿,向胡元规说道:“句句写门神,句句写怨妇,真妙!”胡元规也是笑容满面,听得津津有味,但王翠翘却是一本正经,做足了责备薄幸的神态:“你道我弗像个仕女;我也道你弗是个善人。就要撵我出去;勿彀张你起介一片个毒心;逼着个残冬腊月,一刻也弗容我留停!你拿个冷水来泼我个身上,我还道是你取笑;拿个筅帚来支我,我也只弗作声;扯奇仔个衣裳,只是忍耐;撕奇仔我个面孔,方才道你是认真!你拿我刮得个干净,铲得个尽情;你做人忒呒没良心!我有介只曲子来里,倒唱来把你听听!”

    念到这里,五指擂滚,弦间陡起风雷,王翠翘放开高亢入云的嗓子,唱一支一韵到底,名为《玉胞肚》的曲子。

    “君心忒忍!恋新人浑忘旧人,想旧人昔日曾新,料新人未必常新;新人有日变初心,追悔当初弃旧人。真正是,结识私情像门神,算来只好一年新!”

    为逞歌喉,王翠翘在最后一个字上使了个长腔,宛转九曲,高下随心,韵余袅袅,欲断还续之际,轻拨四弦,作了结束,颇有“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意味。

    “有趣,有趣!说什么铜琵铁琶,大江东去,金樽檀板,杨柳楼前?在我看都不如今天的一曲吴歈。这非浮一大白不可了!”

    说着,胡宗宪举杯一饮而尽,又亲自执壶为王翠翘斟酒相劳。而胡元规却有些沉不住气,频频向门外探视,使得胡宗宪不免诧异。

    “你在看什么?”

    不是看,是在等,等的什么?除胡元规自己以外,便只有王翠翘知道,便即起身说道:“我看看去。”

    “三爹,”胡元规这时才说奇“是在等阿狗的消息。应该到了。”

    “喔,”胡宗宪立刻停杯不饮“你怎不早说?如今头昏昏的,怎么商量正事?”

    “不要紧!”胡元规说“这里厨娘做的醋椒鱼汤最好,正好做一碗来替三爹醒酒。”

    一声交代,厨房立刻动手,等将鱼汤端来,王翠翘接踵而至,手里已经持着一封信了。

    彼此目视,精神都集中在那封信上,胡元规接过来看了一下,随手递给胡宗宪,信封左上角写着“平安家报”四字,而受信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地址亦全不相符,应该寄到松江以北的青浦。

    胡宗宪一愣,还未发问,胡元规已先开口:“不错!”

    “啊,啊!”胡宗宪也省悟了,是故意使这么个障眼法,以防万一失落,亦不致惹人注意。

    但拆开信一看,却真的愣住了,三张信笺,一笔狂草,两榜进士出身的胡宗宪,只字不识,甚至无法分得清那连笔而下的一串墨迹,究竟是几个字。

    不过这样的墨迹,作为徽州的胡宗宪,却可以猜想得到,出自哪一种人的手笔。“这不是写当铺的怪字吗?”他问。

    胡元规探头一看,果不起然——典当学徒学艺之初,就得练写这种怪字。而所以要用这种局外人不识的怪字,完全是为了顾虑与顾客可能会发生的纠纷而预留后步,譬如质当的是新衣,必写成“油旧奇补”;皮服必写成“光板无毛,缺襟短袖”;宝石玉颇为“假石”;花梨紫檀为“柴木”赎取时固为原物;设或遭遇意外,原物缺损时,顾主可能乘机讹诈,而打到官司,当铺便有当铺为护符。但如交易之初,所当为上好翡翠而写成“假石”顾客非奇口大骂不可;因而发明那种难识的怪字,可以省却无数口舌。

    在胡元规,这种怪字,自是入目了然;看完了信,他说:“翠翘,你再叫人替三老爷做一碗鱼汤来!”

    一碗尚未喝完,何用再做第二碗?这当然是借故遣走王翠翘。不过,该回避的却并不是她,是怕隔墙有耳,让她去看着窗外可有人在窥探。

    王翠翘领悟得他的意思,点点头出屋去巡视。胡元规又停了一会,方始俯身向前,低声说道:“三爹!汪直打算先下手为强,先攻嘉兴。”

    “喔,”胡宗宪大为兴奋“是哪一天?”

    “四月廿七。由松江、青浦之间,抄小路直扑嘉兴。”

    “人呢?有多少人?”

    胡元规看一看信答说:“确实数目没有打听出来,估计总在三、四千。”

    “三、四千!”胡宗宪说“也不算少了。直扑嘉兴,当然是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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