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_第十四章入泽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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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入泽 (第8/10页)

且到此殿歇上一歇。”手揽周四,大步前行。众僧知二人是众人首脑,都垂头丧气,紧随在后。

    二人来在殿前,李自成见殿门牌额上写了“三教殿”几字,回身问道:“此殿名曰三教,那是集儒释道三家之大成了?”

    一老僧见他言语不俗,合十道:“正是。”李自成哈哈一笑,与周四迈步入内。那老僧随后跟入,余僧都立于殿外等候。

    却见这大殿之内,朝西立了三座泥像,中为丰臂润面,端坐莲席的佛祖;左右两面,各是乌眉墨颜、衣袖带风的大成至圣先师和道祖老聃。三座泥像神态迥异,却都流露出所主教宗的雍容大度。

    李自成仰瞻片刻,随意问道:“此殿香火如何?”那老僧道:“小寺虽甚幽僻,求签还愿者却是不少。”李自成“哦”了一声,道:“所求之签,可都灵验?”那老僧道:“福祸自在,心诚则灵。”李自成闻言,忽生兴致,笑道:“既是如此,我便抽上一签。”走到孔圣像前,在签桶中抽出一签,细看时,却是一下下签。

    李自成一怔,丢签笑道:“儒术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儒以文求治而乱天下法,原不足深信。”又走到释迦牟尼像前,信手向签桶中抽出一签,一看之下,仍是下下之签。李自成心中懊丧,挥手将竹签掷向泥像,骂道:“自来佛理,多是孱弱诡词,导人惘世之谈。愚者不识,反奉为醍醐,岂不可笑?”大步走到道祖像前,伸手抓向签桶,微一犹豫,又缩回手来。原来自成虽有雄略,性却迷神信卜,两番求卜不祥,心下也自骇异:“莫非天降凶祸,我一生难逃劫数?”一时惶惶自畏,第三支签便不敢贸然抽出。

    那老僧低宣一声佛号道:“三教俱合天道,皆是正理。施主妄议其非,恐伤自家运数。”李自成气急败坏道:“万事皆在人为,岂天意夙定?”那老僧摇头道:“施主身兼大命,竟不自知,岂不……”说到这里,笑望自成,却不再言。李自成听出弦外之音,忙道:“大师看在下可有所成?”那老僧沉吟道:“老衲既入空门,本应弃此相卜小道,但见了施主面相,却也含隐不住。实则施主命主极显,先时虽不免波澜叠起,后必统率千军,为中原之主。”

    李自成大喜,颤声道:“果如大师所言?”那老僧笑道:“施主若不信,只须取签来看。”

    李自成走到道祖像前,伸手取出一签,见此签竟为上吉,不由信了大半。他心中喜不自胜,又手指周四问道:“大师看我这兄弟如何?”

    那老僧不假思索道:“这位施主亦是命合紫微,日后成一方雄主,其势较施主犹为久长。”

    话音刚落,忽见李自成目露凶光,抽刀在手道:“愚僧怎敢胡言!”手起刀落,将那老僧砍翻在地。那老僧倒在血泊,凄然笑道:“贼虽有命,性却难移,后必势败途穷,为乱刃所诛!”言罢闭目而逝。

    周四见李自成行凶杀人,失声道:“大哥何故杀他?”李自成冷笑道:“我不过漫语相询,以为戏乐,他却口出妄语,岂不该杀?”言罢恨意不消,大步出殿,冲左近喽罗道:“快将众僧杀了,不可走了一人!”众人应声而动,群僧尽皆尸横。

    周四追出殿来,拽住李自成道:“大哥为何滥杀无辜?”李自成先时失态,这时敛住怒容,强自一笑道:“众僧有口,恐泄我行踪,故尔杀之。”说罢与几人快步向北面大殿走去,搜找寺中贮粮。

    周四呆呆站在大殿门口,一股寒意窜上头顶:“李大哥只因那老僧赞我一句,便杀了这许多僧人。这等喜怒无常的心性,较之那个张献忠可又阴鸷了几分!我已然遭其妒忌,日后又怎能生死相托?”他本已对自成心生疑虑,思前想后,更觉此行势如伴虎,不由生出悔意。

    众人在寺中搜得食物,便在殿内殿外起灶生火,煮食充饥。李自成欲暖周四之心,命人杀了一匹伤马,亲手烤了一块马rou,送到周四面前,见周四伤重难食,便用尖刀将rou片片割碎,送入周四口中。

    周四见他割rou喂食,颇为精心,暗暗思忖:“李大哥为人虽是难测,毕竟与我是结义兄弟。看他此举,对我尚有真心。”此股暖意一经入怀,霎时将心中疑虑冲去大半。李自成观其面色缓和,忙又好言相慰。二人多日不见,难得畅谈契阔,自成有意令其开心,只讲些琐事闲言。工夫不大,二人便又投机。

    众人食罢,呼噪而起,将剩余食物随手丢弃。周四不解,问自成道:“何不将食物带在身边?”李自成笑而不答,传令各队陆续下崖,立于谷中等候。周四见四下谷麦狼藉,甚觉可惜。实则他们多不携粮,虽合营数万,亦是随掠而食,饱则弃余,每每断食数日,仍泰然处之,以为平常。

    李自成见众人大多下崖等候,拉起周四,走出山门。一旁喽罗冲自成嚷道:“闯将既杀众僧,何不顺手焚其寺院?”李自成笑道:“此寺楼阁清幽,毁之可惜。尔等不可擅动一物。”

    众喽罗闻言,只得作罢。

    周四与自成下得崖来,回望悬于半空的寺院,心道:“佛导人绝尘出世,看来只是痴念。世间多血腥杀戮之地,又哪有什么极乐净土?”他幼年长于少林,耳濡目染,良慈已固于心。后身入江湖,虽时有杀生之举,内心却常怀愧疚,无以自遣。这时既生此念,反觉人生在世,便造些罪孽,也算不得什么,自己一味责己责人,实是可笑。

    李自成不知他心思有变,命人将周四搀上马背,旋即传令各队,仍依前法而行。众人腹中有食,精神俱振,片时奔出峡谷,转向西行。

    一干人晓行夜宿,连走几日,途中饥寒难耐,便派小股人马四出掠食。周四见李自成虽纵容部下行抢,却严令不得jianianyin烧杀,心中亦生好感,暗想大哥毕竟与前时那残贼不同。

    众人跋涉千里,沿途曾与数股官军相遇。好在自成所部人皆精骑,每跨双马,而晋地官军多马三步七,故每每略作追逐,也便草草收场。众人与官军周旋日久,性已猖獗,深知自家攻堡掠野,到处可资,而官军待饷转运,粮草常罄,是以每见势窘,便即入山负隅,官军相持一日,即坐误一日,往往草尽粮绝,自行撤围而返,纵贼逸去。周四初遇官军,不免心怯,待见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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