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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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9/19页)

说:“佟图赖虽是我的外甥女婿,我并不袒护他。皇上在顺治八年已经下过圣旨,凡占为猎原牧场的民地,尽数退还原主。鳌大臣既已查明王用修投充之地确是民田,理当退还。"硕塞笑笑,说:“佟图赖派人圈地,是受投充人的骗,并不知道是民田。佟图赖可以免议。"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范文程咳嗽了一声。许多人的目光投向他,眉目间已透露出几分不满。范文程,三朝元老,内秘书院大学士,清初最有名望的文臣,太宗皇帝的主要谋士,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辽东人,今年已五十七岁了,精神矍铄,很有气度。他曾一言定大计,为满洲取天下立了大功。他是汉人,自称是北宋范仲淹的后裔。多尔衮摄政时,范文程看出多尔衮的弱点,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对豪格那一党,他也不附从。追论多尔衮之罪,范文程曾短期受牵连而免职,由于庄太后的提醒,顺治很快发觉这个错误,立刻给他复官,并进世职一等精奇尼哈番,授议政大臣,对他言听计从,礼遇极厚。范文程在朝中威望很高,议政会议上,他的意见常常切中要害,王爷亲贵也不得不让他三分。现在,他要议论了,谁知他又会说出什么逆耳之言!

    “我想,"范文程慢吞吞地开口说:“鳌大臣题本上说得明白,圈地,不止圈了乔梓年一家,安王爷与佟固山额真所争的,也不止这三十亩田。要讲退还,两家都要全退。"事实是,王用修改投佟皇亲后,安郡王虽然远出宣化戍边,家下人却不服这口气,领了骑兵去马兰村,把佟家圈去的地,又全都圈回安王名下。佟皇亲哪肯认输,再次派兵圈地…如此往复,马兰村的民田被全部圈占,这两家皇亲国戚还在那里纷争不休。

    信郡王多尼还是一个少年,和顺治同岁。他是豫亲王多铎的儿子,一向倾慕安郡王,这时便说:“原属安郡王的地,不该退还。"郑亲王世子济度又高又壮,声若洪钟,眉头一拧,说:“王用修二次投充,应该罚处!"鳌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说:“佟府那个轻视君上的,才是罪大恶极,应该问斩!"他刚才讲起,佟皇亲家去圈地时,有人反抗说皇上已有禁止圈地的圣旨,佟家领队的竟说出"皇上小孩,什么圣旨不圣旨"的话。鳌拜刚才一言带过,众人也没留意,此刻突然拈出,众人吃惊不校老成持重的索尼连连点头附议:“这是正理,这是正理。"郑亲王倏然变色。济度已经"呼"地站起来要争辩,又被父亲用目光止祝范文程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权衡一下轻重,和颜淡色地说:“佟府家将,可交属下管束论罪。两家多圈的民地理应退还。倒是王用修如何处置?此人逼死两条人命,应当偿命,斩立决。"沉默了一阵,几个人同时激动地嚷开了:“不行!”“这太过分!"议政大臣们竟一起强烈反对,连鳌拜也不例外。

    待第一阵喧闹过去后,郑亲王首先皱着眉头说:“乔梓年夫妇都是自杀,王用修并无杀人罪。况且,乔家佃种王用修的投充地,可算是属下奴婢的奴婢,就是杀了,也没偿命的道理!"济度刚坐下,又跳起来,捏着拳头,态度激烈地高声嚷道:“谁家里奴婢一年不寻死十个八个的?牛马不是也要死的吗?这也论罪,我们岂不都要下狱?”“可不是嘛!”“说得对!"众人同声支持。

    遏必隆是议政大臣中身份最高贵的一位。他的父亲额亦都,是太祖皇帝天命建元时设置的五大臣中的第一位。遏必隆是额亦都的第十六子,母亲是努尔哈赤的女儿和硕公主。他的家族最受信任,和皇族关系极为密切,他有五个嫂子是公主,一个jiejie做了太宗皇帝的元妃。遏必隆年岁不算大,由于和皇室的姻亲关系,辈份却不低。他平日不爱说话,遇事也很少有主见。议论以来他半天不出声,此刻,他却慢声细语地说了这样一席话:“咱们满洲东来,流血流汗,吃尽辛苦,总算用性命挣得一份家当,左不过就是府第、牧场田园、牲畜奴婢。投充人也算一大注吧!杀投充人,就象杀牛杀马杀奴婢一样,败人家的财呀!你说皇上开恩,为万民着想,退一点猎田牧场,算不得什么,以后再置。杀投充人,这不绝了财路?以后还有谁敢投充?王用修二次投充,责罚他的主子也就是了。不然,人家十几年拚命苦战,为的是什么?…”遏必隆这个忠厚人的老实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范文程想想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己见了。

    九卿科道会议,照例在午门外阙左门举行。所谓九卿,是指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通政使、大理寺正卿;科、道,指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及十五道监察御史。由于各官名额都是满汉各一,加上内院学士及书记等,将近百人。会议已毕,满臣有的面露悻悻之色,有的还在挥手大声叱骂,各自散回朝房。汉官或低头走开,或三三两两小声谈论。会议不顺利,出了一件前所未有的怪事。

    从来的九卿科道会议,无不以满臣为重心,以满臣的意见为结果,汉官不过唯唯诺诺、画押而已。今天不知什么缘故,二十九名汉官竟敢另成一议,与满臣意见相左,而且居然都在另议上签了字画了押。满臣议得:“安郡王与佟皇亲各自退还民田,王用修交主子严加管束。"二十九名汉官却进一步议得:“王用修问斩。不敢受理乔梓年诉状,致其午门自尽之县府州官,一律追究问罪。"奉旨参加会议的内秘书院学士傅以渐,收起汉官签押的奏本,沉思片刻,对为首的几名汉官说:“列位胆气令人钦佩,只是…不妥吧?"吏部尚书陈名夏仰头一笑:“有何不妥!立朝纲、重法治,百年大计,万世基业。皇上聪明天纵,定有明鉴。"傅以渐低声问:“不怕有朋党之嫌?"陈名夏一甩衣袖,掉头走开,冷笑道:“正不知谁人在结朋党!"傅以渐望着他洋洋自得的背影,叹道:“得意便忘形,祸不远矣!"陈名夏同礼部尚书陈之遴、左都御史金之俊说笑着,同归朝房,在午门前遇着了大内出来的范文程和宁完我。

    五个人满面笑容,互相拱手问安。

    五个人都是汉人,都说汉话。

    五个人都是朝廷的大学士:范文程是初立内三院时的内秘书院大学士;宁完我在顺治二年升任内弘文院大学士;陈名夏是内秘书院大学士;金之俊有内国史院大学士之衔;陈之遴新近也授为内弘文院大学士。然而,范、宁都是辽东人,满洲崛起之时便投奔了去,所以范文程隶天子自将的镶黄旗,宁完我隶汉军正红旗,如今都是旗人,参与议政——皇帝以下的最高级会议,成为议政大臣。陈名夏三人尽管学问出众,更有才干,却只能是"九卿"。

    陈名夏向范文程说起九卿科道会议的两议:“…不斩王用修无以平民愤;不处罚县府州官无以清吏治。如今天下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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