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行道2·东湖往生_第十章不存在的昙华林31号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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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不存在的昙华林31号 (第4/4页)

也在逐渐地减弱,我渐渐来到了巷子的深处,这里的路灯光比刚才更加昏暗,亮着灯的窗户也越来越少。我看到很多棵树,我确定它们都不是白杨树。我在寻找记忆中的那一棵。

    而现在,我找到它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它就是1989年那一棵,但它的确就在那里。它周围的花坛,在它旁边被长着青苔的圆石围成一圈的,高于地面五六公分的积土,它背后西式二层楼,都和那时一模一样。

    心跳得很厉害。除了做梦,我从未想过会回到这个地方来。娟娟阿姨死了以后,这里好像和我就不再有任何联系了。它只属于遥远的1989年,属于我记忆的一部分。所以现在恍若梦中。有好一会儿,脑子里是大段大段的空白。

    我注目凝视二楼的阳台。有点像,又不太像。也许是光线和时间的原因。无论是我,还是昙华林,毕竟都与1989年不同了。阳台很小,比起城市里最常见的阳台来,更像是一个毫无作用的装饰。阳台围栏的立柱上,还可以看出旧时西式建筑的影子,一些早已模糊的雕花,粗糙的石砾。阳台后是一扇小门,门旁边是更小一点的窗户。当我把目光移向窗户旁的另一扇窗户时,不由得愣住了。

    这窗户我见过。

    而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明白,这种“见过”和1989年的回忆并无关系。我应该是在现在,至少是最近,在另一个场合,见过这幅图景。甚至这里的光线,这个角度,都与我“见过”时达成某一程度的吻合。是在哪里呢?我在脑中快速搜索着,直到终于想起来——王树的照片。

    就是那张照片!我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声。就是那张他偷偷藏在床底,每天都要去拍摄的照片。那扇窗户与眼前的这扇,几乎完全一样,连怀疑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没有呼吸,甚至没有心跳。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偏偏是这里呢?这中间究竟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联系?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简直是天翻地覆的打击。绕了一圈,我竟然回到了原地。几个月来的经历在眼前接连闪过。认识王树,发现照片,王树消失。再认识高览,发现箱子里的刘小军。最后,来到昙华林。

    这些,究竟是巧合,还是…

    我无法进行清晰的思考。脑子里乱成一团,手脚都在微微颤抖。不管是什么,我想,原来这些事情都和我是有关的。

    它们在哪里连成一线。

    离开时,开始下起了细雨。我已经疲惫不堪。雨悄无声息地淋湿了墓碑一般静寂的楼群。凌晨两点的城区看起来是那么寒碜污秽,腐败与崩毁的阴翳到处都是。我本身也在这其中,就像印在墙壁上的黑影。我缓慢地向路口走去,途经被我误认为昙华林31号的房子时,没有再次停留。

    现在我明白了,昙华林31号的确不存在。这个名字出现的理由只是为了让我来到这里。

    我恨不得将王树从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挖出来,一口气问个究竟。是的,王树,又或者是我,正位于一切的核心。我甚至觉得,王树并没有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也许他正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企图同我取得联系,并向我传递某种讯息。只是那消息传递得过于隐晦,我无法理解。

    目前为止,这仅仅是直觉而已。毕竟,我没有办法找到王树。那么,究竟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该怎么办。

    等待,只要等待就行了。这话,丁小胭也说过。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要静静等待。等待中肯定有什么发生,或者有什么降临,只要屏住呼吸,凝视着微弱光亮之中的动静即可。

    好,那就静等。

    这以后的几天,我仍然像往常一样和高览约会。和他见面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们没有人再提起五月三日那天发生的事。我也不再过问,甚至不去他的公司了。只是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我一直不太能明白,我和高览之间究竟为什么走到如此地步。我想我是爱他的,见到他第一眼时就爱上了他。那种感觉如此奇妙,我甚至能确定,往后绝不会出现第二次。可终究还是这样了。高览不在的时候,若是出于习惯拿起电话,手腕处就传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进而遍布全身。到了后来,就连打电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我想高览也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个星期。准确点说是十五天。那天热得几乎和夏天差不多。我们从街上的饮食店回到家里。我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说太热了,要换薄被了。于是两个人又默默地把被子从被套里拿出来,换上新的。他拉着被子的一角,我拉着被子的另一角。装进被套里的被子很快平整如新。一切全都整理妥当之后,我们又默默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一直在看表。

    我决定到了九点,就对他说。

    这半个多小时过得如此漫长而寂静。好像每一分每一秒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八点五十九分,我决定不再等下去。我对高览说,高览,我们分手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

    整个晚上,我们谁都没有碰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静静地,躺在床的左边和右边。天一亮,高览就起来,刷牙,洗脸。我躺在床上,看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问了一句,高览,我们刚认识的那天,你是不是曾经站在窗户边,向我挥手来着?

    但他还是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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