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门_第十三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十三章 (第10/11页)



    “怎么都没事人似的!”她喊。以为别人早已理解她的行动计划。

    “您还有什么事?”竹西在外屋问。

    “我要坐盆。”

    “您不是每天晚上吗?”

    “今天改了,从今天改。”

    竹西看看表,七点一刻了。她和宝妹都该出门了,但司猗纹已经在里屋向她们奓起了胳膊。于是她们抓紧时间去运司猗纹,司猗纹又腾空而起了。虽然几秒钟之后她就落在盆上,但她内心却充满了新奇的感动。好久以来她第一次清晨下床,她看着一个新奇的四周,感觉着新的一天的来临,仿佛一个新的司猗纹就要站起来了。直到她发现自己那两条日益萎缩下去的腿,才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兴致,连排泄也没了消息。

    竹西和宝妹不能再等了,她们把她运回去。

    她要求运动的欲望更强了,她抓紧一切机会——宝妹和竹西在家的机会,要她们运她。为了证明她排泄欲望的急切,她朝她们把胳膊奓得更高。她鼻尖也发红了,眼里噙着泪花。她们不再相信她的恳求,但还是满足她。熟能生巧,竹西和宝妹对于运的要领越来越娴熟。这娴熟的技巧使她们的“运”也变得油滑起来,她们运她一次就像玉秀手下一只饺子的诞生。既然熟能生巧,她们也不再看重这运,竹西对这运常常显出一种心不在焉的淡漠。

    “等会儿。”司猗纹要求被运时,竹西说。

    司猗纹准备接受这“等会儿”的淡漠“等会儿”里毕竟有盼头。要是竹西说“不行”呢?一个行动着的人说什么不行。她不是没行动过、没说过。司猗纹按捺着这急切的心情等待这“等会儿”的结束,但她还是不断要求着。虽然这要求已经带出了一点乞讨的意味,她的乞讨终究不会落空。

    她们又使她运动起来。为了证明这运动的必要,她又为自己找出了许多根据。诸如树挪死人挪活,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她甚至还自编了一句:“要想活,就得挪。”

    竹西终于理解了司猗纹要求被运的目的。她对她说:“咱们干脆倒一下,上、下午您就坐着算了。我和宝妹早晨把您运下来。中午和晚上再把您运回去,也许更符合您的要求。”

    司猗纹接受了竹西的建议。她开始倒过来生活了。

    有时司猗纹坐盆“运动”时,也正是宝妹需要大便的时刻。她大便的特点依然如故,这使得她不能正常如厕蹲坑儿。蹲的时间过久,她会眼冒金星乃至休克。这使她只好也在家中设盆。当她在外屋隐蔽好自己坐起来时,司猗纹也正在里屋盆上坐着。

    作为奶奶,司猗纹有时还要关心一下宝妹,也希望和宝妹交流一下彼此的感觉。

    “拉出来了吗?”她问宝妹。

    宝妹不理司猗纹。司猗纹的问话像是对她的sao扰,sao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就更没了盼头。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司猗纹本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那孩子在里屋正坐着盆神不守舍地东瞅西看,就像在重复宝妹的童年。然后她还要去给这个东瞅西看的“孩子”倒盆,她要同时端起两个盆去公厕倒。

    可宝妹的倒盆也会引起司猗纹的非议。

    “笨。你就不会使个巧劲儿,找个窍门儿。”司猗纹说“你为什么不把两个盆儿折成一个盆儿,为什么非得一手一个不可?耍杂技似的。”

    宝妹却坚持一手一个。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盆和奶奶的盆折在一起,她自有自己的思考吧。

    60

    漫长的五年。五年之间发生了多少事?或者换种说法:光阴似箭,五年之间还能发生什么呢?

    苏眉的丈夫收到了司猗纹的“双挂号”他问苏眉是怎么回事,问得宽容,心不在焉。苏眉问他婆婆信中写了什么,他让她自己看。苏眉不看。她对丈夫说,就像信里写的一样。他不信,说这是婆婆(他也叫婆婆)一种特殊心理的特殊表现。苏眉说:“原来你还会大谈心理,我还以为你只会造房子呢。”他在建筑设计院设计厂房。苏眉仍然说信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想激他,劝他相信。但他只用一个轻轻的“哼”结束了这个悬案。这“哼”可以理解为真就真,还可以理解为是对婆婆那封“双挂号”的轻视、轻蔑。

    苏眉只有遗憾,她遗憾丈夫把这件事结束得太轻而易举。他为什么不跟她打一架?为什么她总也尝不到打架的滋味儿?她羡慕说打就打的夫妻,比如马小思和她丈夫。马小思告诉她,有一次她丈夫阻挡她去海南岛拍片竟然一直追到机场,当着摄制组的人把她的手提包扔到候机大厅的门外,之后便是在候机大厅里的拉拽。马小思举起手腕叫苏眉看:“全是他抓的,让我当着人出丑。当着那么多人,中国人,外国人。”

    苏眉没有同情马小思她有点暗中嫉妒,就像当年她嫉妒她“来了”那般嫉妒。什么时候她的手腕也会留下丈夫的指甲印呢?她也有点替司猗纹惋惜起来:婆婆竟然也碰上了苏眉的丈夫这种对手。

    苏眉把婆婆的病告诉苏玮,苏玮说:“该!”苏眉也和苏玮一起说:“该。”苏玮惊异地看看苏眉,苏眉说:“就该!”

    宝妹上了大学。她由于家庭的和个人的原因(那个难言的原因)只好走读。上大学和走读,都是宝妹的必然。

    竹西被评上了主治医师,年终街道办事处还把“五好家庭”的大奖状送到响勺胡同。那是全社会对竹西家庭的肯定和称赞:她以司猗纹儿媳的身份争得了这一荣誉,五年如一日,这不容置疑的荣誉。送奖状的人一走竹西就把奖状扔到大柜顶上了,连司猗纹都没看清。

    五年之间罗大妈一家也要发生点什么的:二旗托大旗新婚妻子的父亲的关系当上了“光大”的出租司机;罗大爷把喝白酒的习惯改成了喝啤酒;三旗用外汇券买回带全套筹码和“混子”的麻将,罗大妈也学会了打。晚上罗家人拍着司猗纹的麻将桌高喊着“和!”筹码和真钱相互交替。

    还发生过什么?发生过庄晨和苏眉或单独或一起来看司猗纹。

    庄晨还差一年就到了退休年龄,她坐在司猗纹床边说一年之后她就住在家里专门伺候她。为了证实她的决心和孝心她说着更多的“我怎么着都行”她竭尽全力做出为病人“我怎么着都行”的姿态守护着司猗纹,但她的做事效率和能量却不及竹西的五分之一或者更少一点。司猗纹不顾女儿的高龄,任意给庄晨脸色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