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言中短篇小说_走近赛珍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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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赛珍珠 (第14/22页)

的方法浇水施肥。一家人至多也不过5英亩的土地,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一个洋鬼子多此一举地来教自己如何种田。

    赛珍珠丈夫的失败,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赛珍珠随着他一起深入中国的农村,不辞辛劳地从一个村庄走向另一个村庄,丈夫和农民就种田的事宜进行交谈,她便和一旁的妇女孩子们说笑。婚后最初的岁月,就是这么度过的。虽然她从一开始就对丈夫的工作表示怀疑,但是她的教养使她没有把这种怀疑轻易流露出来。既然嫁给了一位农业专家,她就应该做一位农业专家的好妻子。她常常为此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只是当丈夫的中文已无法表达自己的思想时,她才走过去充当临时的翻译。她显然要比他更了解中国人,一眼就看出了中国农民对他们唯一的兴趣,就在于他们是洋人,是与自己不同种的怪物。农民们只是好奇,只是在看热闹,觉得这一男一女两个洋人十分可笑,眼睛是蓝的,金头发,个子竟然有那么高。赛珍珠的丈夫想把自己在美国农学院里学的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中国的农民,可结果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可教的,相反倒有不少可学的东西。

    这场婚姻给赛珍珠的唯一好处,就是她有了一个充分了解中国农民的机会,在这之前,她所了解的中国社会,是老妈子和用人的社会,是成天围着传教士转的中国教民的社会。由于中国本质上是一个农民的社会,只有真正地解剖了农民这个社会细胞,才有可能真正了解中国。20年后,赛珍珠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她的获奖评语是:“由于她对中国农民生活史诗般的描述,这描述真切而且取材丰富,以及她在传记文学方面的杰作。”不管这评语是否贴切如实,赛珍珠能够大胆老练地描写中国农民,和她的第一次不幸的婚姻,有着分不开的联系。这是一个因祸得福的典型例子。浮光掠影也罢,道听途说也罢,赛珍珠对中国农民的描写虽然没有臻善臻美,但是丝毫也不比当时别的一些中国作家差。

    在结婚前,赛珍珠一直待在富庶的江南。结婚以后,她和丈夫居住在北方的小城中。他们在乡下有一个小农场,为了丈夫不切实际的理想,他们小夫妻走遍了穷乡僻壤。丈夫骑一架老式的自行车,赛珍珠坐轿子。在当时的中国社会,女人赶路都得坐轿子,轿子的周围都挡得严严实实,除了前面挂着的那块蓝色布帘可以掀起来。在空旷的地方,赛珍珠总是把那闷人的布帘掀开,而接近村镇的时候,赶紧放下布帘,以免那些没见过洋人的好奇者围观。经常难免的是一些步行或骑驴的人,在路上看见了赛珍珠夫妇,立刻加快步伐,赶在他们前面到达一个村庄,然后像发布什么重大新闻似的大喊大叫,招来了一大堆围观者。

    刚开始,赛珍珠就像中国那些怕羞的小媳妇一样,每到一处,用力扯紧门帘,躲着不让那些等候看热闹的人观赏自己。渐渐地,她意识到大家只是出于强烈的好奇心,并没有什么恶意,就索性走出来,让看热闹的人看个够。在他们身后总是跟着一大群看客,当他们找了客店准备住下,那些看热闹的人,一定要店主跳出来撵他们走,才会不急不慢地散去。如果不是在农忙的日子里,中国农民给人的印象,总是闲着无所事事。有时候,被店主撵走的看热闹的好奇者,会又一次返回客店来,从门缝,通过房门与地面之间大约6英寸的缝隙,歪着头,把脑袋贴在地面上偷看。胆子大的,甚至用蘸了口水的手指,将窗户纸捅上一个小洞,观察赛珍珠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有一次,赛珍珠的丈夫不在,那些调皮小伙子,竟然大胆地撞起门来。他们把其中一个人推到门前,通过猛推他,来撞击已被闩着的房门,他们一边闹,一边哈哈大笑。赛珍珠有些害怕,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白种女人。在她童年的时候,有一个法国女人曾警告过她,说中国男人对白种女人的兴趣,一点也不比白种男人对中国女人的兴趣差。如果可能,所有的中国男人都想和白种女人睡觉。早在两百年前,中国的一名皇帝,就想娶欧洲的美人当妃子。占有白人女子,在中国男人的心目中,意味着一种成功,那些后来有机会能娶白人女子为妻的男人,很让普通的中国人眼红。赛珍珠越想越怕,她搬了一张大椅子顶住门,自己站在椅子上面,以为这样,那些在门口闹的年轻人就看不到她的脚。但是那些年轻人依然是闹,直到尽兴了才走。

    婚后的几年里,赛珍珠和中国民间的交往十分深入。她终于开始被当地的中国人所接受,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社交圈子。她和一些中国妇女成为比较亲密的朋友,相互之间说着悄悄话。中国女人向她打听白人夫妇之间的事情,也向她诉说自己的故事。赛珍珠发现她们像她一样,对对方的秘密和隐私,有着浓厚的兴趣。让一些中国年轻女人感到羡慕的,是赛珍珠可以和自己的丈夫,在光天化日之下有说有笑,而传统的中国年轻女人,则只有躲在闺房里时才可以这么做。她们总是做出非常矜持的样子,仿佛只有这样才是恪守妇道。她们当中有的人,甚至和自己丈夫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们的丈夫白天要下田干活,要照顾店里的生意,晚上回到家,要尽孝道和父母一起待上几小时,要到很晚才回房间睡觉。结果这些寂寞的年轻女子,只好和比自己的地位更低下的女佣拉家常。

    3

    据一份调查资料表明,在1919年,仅仅是基督教的外国传教士,在中国便有6636人,传教点有1037个,而天主教的欧洲神父,有1500到2000人。如果赛珍珠不写小说,只是像她的父母那样,献身于轰轰烈烈的传教事业,今天恐怕就没有人再来议论她了。如果赛珍珠继续为传教士团体工作,在教会学校当教师,我们今天同样也不会再议论她。在1918年,也就是她结婚的第二年,中国的教会学校大约有1。3万所,其中有14所大学。赛珍珠如果不是因为写小说,不是因为她后来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她的作品被改编成电影在好莱坞大获全胜,她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今天的话题。

    美国人曾狂妄地把中国的教会学校,称之为东方的西点军校。他们觉得自己正在替中国培养未来的领袖和指挥官。然而历史嘲笑了固执的美国佬,中国的发展并不以美国人的意志为转移。赛珍珠一开始就对传教事业心存疑窦,这是她没有继续走父母老路的根本原因。赛珍珠的丈夫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路,有些走不下去。有一天,他终于很沮丧地对妻子说,他打算去南京的大学求职,那里有个空缺正等着他。这意味着他已经决定放弃自己最初的理想,已经承认了自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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