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暗室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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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室 (第8/15页)

错误——他们以国家的名义,派了一群儿童心理学家来跟我们对话!所谓的先知就是指的他们。你想想,首先,对象上就有问题。他们视我们为儿童呢。你一听这就挺荒谬的是吧,也是公开地羞辱我们。虽然呆在黑暗的zigong里不能动弹,但我们可是阅历了四十亿年生命沧桑的智慧文明啊。”

    阿尔法先生认为,这使得两种话语体系无法对接。成人的说教只能使真正具有理智的胎儿暗自发笑。这是胎儿对以儿童心理学家为代表的国家的发笑。对话破裂了,会谈失败了。

    “但这却是你们后来的悲剧之源。太小瞧了以儿童心理学家为代表的国家了吧。儿童心理学,这难道不是国家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强大基础吗?读读古往今来的历史吧。”我色厉内茬地指出胎儿们的知识缺陷,并下意识地又一次对那个年少的世界产生了妒意和敌意。我快要支持不住了。

    【捌】

    胎儿们静静等待成人们的答复,是的,等待成人们——他们的父母和祖父母们,承认胎儿们的平等地位和权利。但等待似乎变得漫长无期了起来。老jianian巨滑的成人们开始思考新的对策。在他们的漫长的文明史上,虽然也多次发生过青春期孩子的反叛,但从来还没有出现像这样棘手的事情呢。然而胎儿们却耗不起时间。每一秒钟都有小家伙出生,离开熟悉的同伴们,走上了“死亡”之路——或按照最新的说法“进入了成人的世界”头头们焦急地讨论,并产生了分歧。他们究竟应该怎样做呢?

    但就在这时,zigong与zigong间的通讯联系忽然中断了。原来,成人们作出决定,不再与胎儿进行任何的对话。对话已经使他们丢尽了面子。他们在匆匆研究了胎儿世界的社会结构之后,就采取了一种他们平时十分爱用的技术手段——无线电屏蔽,一举窒息了胎儿们赖以保持沟通的心灵通信网。然后,他们准备对胎儿中的顽冥不化者实行强制堕胎。

    “联络一旦中断,这样,他们就可以比较有把握地、分而治之地对付我们了。毕竟,成人们有行动的自由,而我们无法动弹。他们在外面,我们在里面。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他们掌握了主动权。”

    阿尔法先生的思绪再度回溯到了那个壮怀激烈而危机四伏的时代。我看到,他浑身的肌rou绷紧了,手臂上绽出了紫黑色的条纹,眼角像地震后的大地一样裂开。他成了一尊在狂风暴雨中屹立的雕像。这时,我在抑制不住的更大嫉妒之中,也再一次对胎儿产生了敬意。他们手无寸铁,在那样的黑暗世界中一动不能动,却做出了毅然的抉择。而我呢?在我的“成人世界”中,我面对那些可憎的人和事,做了什么呢?很多时候,我甚至连回避和逃逸都没有选择。我连装作看不见都没有去尝试。我只是配合他们一起作恶。

    “那么,后来,你们是怎样做的呢?”我紧张地问。

    “我们选择了自杀。”

    这方面早有传闻。一百年前,妇女们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便小腹剧痛,很快,肚皮破裂,有胎儿像螳螂一样血淋淋地强行钻了出来。幼体在空气中很快窒息而亡,痛苦的表情中却有一副大义凛然。随即,母体也抽搐着倒毙,肠子肚子流了一地。还有的小孩子并不破腹而出,只是在里面拳打脚踢,最后扯断了脐带,并把zigong生生踹烂,使其与腹腔贯通,母体受到感染而迅速死去,而胎儿自身也一并无法生还。等等,不一而述。每一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燃烧起了野火般的死亡。星星和月亮都看见了,大地被鲜血染得红艳艳的,而到了清晨,朝阳又进一步目睹,在每一道马路、每一条巷子和每一个街口,洒水车和垃圾车来来往往,忙着清理赤黑色的、湿漉漉的残骸。这确是亘古未有的场面。

    “集体的自杀啊。是事先就打算好了的吗?”

    “并没有集体的约定,而都是独立的自发行为。很有个性是吧。勇敢而绝望的胎儿这样做了。关于这种现象,我毕生都在思考,但无法解释清楚。是理性还是本能呢?是不是有自杀基因或者自杀程序在起作用呢?······无论如何,他们的名字是应该铭刻上人类世界的烈士纪念碑的吧,而不是任其遗骸散落于山谷。不管当初自己多么坚决地否认,也毕竟是我们这个集体的成员啊。”我猜想,阿尔法先生似乎到这时才认可了自己的归宿,大概与他在成人社会中出生并长大的经历有关吧。他最终还是向成人投降了么?

    然而,我随即嗅到了一股粉红色犹如小肠般的残忍及粗鲁气味。大概,胎儿行事也是不作思量、不考虑后果的吧。说他们是人类社会的成员,在顽冥的这一点上倒正如其父母,他们继承的,难道不正是大人们的原始禀性吗?说到底,还是一盘散沙吧,终于各行其是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构成了文明的倒退。我又摇摆到了失望和遗憾的立场上,有那么一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据说,最小的,包括两三个星期的胎儿,也以极其野蛮之举参加了行动。后来就演变成了一场疯狂的暴乱。可以说,胎儿实际上在以这种方式绑架母体,并劫持世界,后来被定义为恐怖袭击。成人们没有想到胎儿会来这一招,震怒非常,惊恐万状,内部分裂成了两派,一派强调用温和手段处置,另一派则声称必须坚持铁腕立场。最后,强硬派占据了上风。这便导致了后来所说的全球大刮宫或大剖宫。

    “基本上是男人的决定吧——而不是身怀六甲的母体,只有他们才是成人世界的实际掌权者。而且,主要是老年男子的决定,因为,对于幼小的生命,只有这把年纪的人才不会有妇人之仁。总之,那段时间里,针对每一个孕妇,原则上都采取了强硬措施,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漏失一个。”

    “那么母亲呢?伟大的母亲们呢?她们是什么反应呢?”

    “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采取了附和的态度,有的甚至成为了直接的加害者。”然而,这很快就被证明是母亲们在自食其果。因为,到了后来,人们采取的,就不仅仅是流产手术了。社会上犹如野火的怨恨也撒向了母亲本人。这似乎是必然的,母亲总是在事变中无法保护自己,她们又一次在男人主导的战争中成为了牺牲品。情势急转直下,这却是决策者暗中首肯的。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极端场面——

    “好,现在是进行实战,是叫你们看看一辈子也看不到的东西。有没有敢给她开膛的?”身穿迷彩服的军人大叫大嚷。

    原来,是以男性青年为基本单元构成的部队,作为主力,直接参加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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