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太阳_第三章情深如海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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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情深如海 (第3/8页)

 陈文洪坐了下来,他把手握住梁曙光的手。他觉得梁曙光的手在发抖,但两人互相望了一眼,没再做声。

    史占春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们以为武汉在望,唾手可得,为什么我们倒在这儿踏步不前?今天是师以上的会议,对于中央军委、野战军的部署也透露一点天机,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们正面兵临城下,吸引敌人,”他随即用左手作了一个包抄的手势“一支大军正从东翼猛插长江,迂回敌后,造成对武汉的钳形攻势。你们要打仗,尽可秣马厉兵,决一死战。仗有你们打的,可是对于武汉,我看还是先稳着脚步,再来一锤子定音!”

    这时候,黄参谋蹑手蹑脚走到陈文洪跟前低声说:

    “秦副司令请你开完会到他那儿去一下!”

    陈文洪一怔,看了身旁的梁曙光一眼,那意思是:“就叫我一个?”

    “是的,就请你一个人去。”

    开完会,出来一看,已经暮色苍茫,一脉夕阳染红了整个山谷。

    陈文洪径直向秦震那幢白色洋房走去。

    怎么?

    参谋不在,

    警卫员也不在,

    没有一个人来迎他。

    寂静,这种寂静仿佛凝聚着一万种看不见的压力,以致连陈文洪这个“闯将”也发怵地停下脚来,手足失措,不知怎好。老头(这是他和梁曙光之间对秦震的昵称)难道不在吗?不会,老头素来信守时间,凡是约定了的那就雷打不动。哪一个迟到狠了,他还要大发雷霆。陈文洪想到这里,便迈步走上石头台阶,喊了声:

    “报告!”

    没有人应。

    他提高声音再喊:

    “报告!”"VNKO" >VN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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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没有人回答。

    只在第三次喊过之后,才从厅房深处传来一声微弱而显得遥远的应声。

    陈文洪推开门走进去。屋里已经非常昏暗。他举目搜寻,才在一扇停滞着一抹朦胧光线的大窗户下,找到秦震。秦震脸朝窗户,背对门口,一人在那儿兀立着,很难猜想,他是不是听见了开门声、脚步声。总之,他没有立刻回转身来。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刹那间,陈文洪突然发现秦震背有点佝偻,全身显得疲惫不堪,他眼前看见的真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人。

    陈文洪等待着,等的时间那样长久。

    秦震不知怎样一来,蓦然发现有人站在后面,从而迅速地转过身来。他的眼光像火一样在朦胧暮色中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然熄灭了。

    陈文洪十分惊讶,几十年相处的老首长,从来都是活泼爽朗而又刚强果断。但现在,他在迟疑、在犹豫。他迈开缓慢的脚步走到陈文洪跟前,轻声说:

    “文洪!你不要激动!”

    不知出了什么事?陈文洪呆呆望着站在面前的这位慈祥的长辈。

    谁知更令陈文洪震动的还在后面,秦震终于脱口而出:

    “白洁在武汉,不过,在监狱里。”

    黛娜是白洁的代号,当然这是由于革命需要而安排的。至于在秦震和陈文洪之间,白洁就是白洁。

    陈文洪像给火的伤了一样,从内心里打了一个冷战,倏然一下传遍全身。他没有做声,他的整个心情如此复杂,他等待了多少年,追寻了多少年,他心中唯一钟爱的人,现在总算找到了,谁知她却被紧紧掌握在恶魔毒爪之中。

    “你要冷静,你负担着沉重的战斗任务…”

    是嘱咐?是安慰?秦震是在对陈文洪,其实也是对他自己说这些话,他是在努力振作自己。

    陈文洪还是没有做声,他的冰冷的心上像用刀子划开一道伤痕,没有疼痛,但在流血。

    在陈文洪这样顽固的沉默的时间里,秦震也在考虑,他是不是应该把白洁的全部情况都告诉陈文洪,也许是该让他洞悉一切的时候了。不过经过反复琢磨,仔细推敲,他觉得不能这样做,他没有这个权力。白洁这条线索是由中央掌握的,就是解救出来,说不定还会派遣到哪里做秘密工作。他终于得出结论:只有等完成周副主席的命令,然后由周副主席处理,我应该做的就是守口如瓶,保密到底。不过,他觉得他必须对陈文洪说一句宽解的话:

    “我们要搭救她出来,千方百计,设法营救。”

    陈文洪确确实实没有激动,相反,倒是出奇的冷静,不过他的声音是微微颤悸的:

    “司令员!我只有一桩请求,把主攻任务交给我吧!”

    秦震点了点头,他的手和陈文洪的手握在一起,随即转过身去,显然是说:“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你可以走了!”在这一瞬间,陈文洪有一个重大的忽略——在最后一缕落日余光中,秦震不想让陈文洪看清他的脸,而陈文洪也确实没有看清他的脸。

    四

    不知什么时候落起雨来,树木和泥土散发出一股土腥气味。四月天气,瞬息万变,这无声的雨啊,令人感到缠绵,感到惆怅。

    陈文洪从秦震那里出来,雨淋湿了他,他没有觉得,他就那样走,走出幽谷,走上小路…

    雨漫掠过原野,雨在他心房里响起。

    一团乌黑的雨云慢慢笼罩了他的心头。

    那是在延安,星期天一个炎炎夏日的中午。当时,延安是充满歌声,充满笑语,充满火热青春的地方。大批大批男女青年络绎不绝,像古代朝圣者一样,从全国各地奔向这个抗日战争的灯塔,使得延河两岸,热闹非凡。不过,像这样的中午,人们大部在清凉的土窑洞里睡午觉。陈文洪由于担任抗日军政大学的小队长,从早到晚,奔波繁忙,只好抽星期天中午这个空,到延河上来洗衣服。当年住过延安的人,该不会忘记,延河那柔软无声而又清澈透底的水是多么可亲可爱吧?从水里洗出来的衣服,是那样光滑、清爽,仿佛还给延河水染上淡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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