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困与微行_第二章家常国事随便聊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二章家常国事随便聊 (第3/9页)

注意着昔日的领导,这随意的一句话在政界是很有分量的。大凡要有什么人出山,身体总是要被关心到的。

    “也有病。”周惠坦然相告“总的说还算可以。你身体也好吧?”

    “大毛病没有。”华国锋给周惠递去一枝烟,自己也吸燃一枝。他吐出第一口烟时,略显疲惫沉重地叹口气:“就是累”

    周惠将烟捏捏松,没有马上吸,诚恳地望着华国锋:“我怎么称呼你好是华主席,老华,还是华国锋同志?”

    “老华,”华国锋脸上是那种宽厚、朴实的微笑“还叫老华好。哎,你老婆孩子好吧?”

    “这一年来好多”周惠松弛地吸燃香烟,身体稍稍向华国锋倾去点。宦海浮沉,世态炎凉,他折于庐山,没少受冷淡,难得华国锋身为主席,不失过去旧谊和本色。他感到今天的谈话可以谈好,自己也愿意把心里话掏出末。淡青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交融,谈话的气氛也渐渐融洽“老范去了中科院,在半导体所当副书记。六个孩子四个下乡,现在有的考上大学,有的进了工厂。鲁生和小兵一大一小没下乡,都工作”

    “鲁生是老大吧?”华国锋回忆着问。

    “对,现在是中学副校长。最小的是儿子,在机床厂工作。”周惠的目光透过烟雾望着华国锋,闪烁着流出怀旧之情:“一晃二十年,你老婆孩子怎么那时候老韩还是幼儿园的院长呢。”

    “改行”华国锋用略带鼻音的山西腔说“到外贸部上班去”

    “哎,老华,”周惠将身子前倾,认真地:“听熟人讲她是骑自行车上班?真的假的?”

    华国锋点头:“真的。”

    “嗯,不错。”周惠身体后仰,从嗓底发出轻微感叹“主席夫人骑自行车上班…”

    华国锋将手轻拂,表示本该如此,无须多言。他眨一眨眼,同周惠目光相遇时才问:“你那位老兄现在怎么我去上海、南京、无锡转一圈,见欢迎的人里有他,我们握了手,没顾上谈话。”

    “他嘛,现在还可以…”周惠含糊一句,续燃一枝烟,连吸几口,眉头微锁地说一句:“‘文革’中受迫害,九死一生,遭大罪了…”

    一阵静默,两个人都垂下眼帘,各想心事。毕竟,一场运动的受益者与受害者交谈这场运动,难免会尴尬。沉默中,只有烟头不时地在唇际燃亮片刻,接着便是喷云吐雾…

    周惠本姓惠,江苏灌南人。七兄弟,两姐妹;农村排男不计女,他被称为七弟。

    这是一个不典型的农家,若用今日标准看,他们距温饱还有一段距离,但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在赤贫的四亿五千万农民中,他们已算小地主这个小地主的家庭由于生活的艰难,将初生的周惠作为多余的一张嘴用尿盆装了丢弃于野地里。是大嫂心有不忍,又把他从野地里拾回来,用地瓜糊糊喂养大。这样的母亲,若非家贫口众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怎么能丢弃亲生骨rou?当兄弟们挨成一排躺在大通铺上入睡时,陪伴母亲的永远是一盏如豆灯火。母亲上一针、下一针地纳鞋底,不时将针在头发里擦擦,借头上分泌的油脂来起润滑作用,便于拔针。母亲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周惠至今记得,母亲给千补万纳的鞋子,鞋底厚得竟像一只高底木履。

    他最早受的启蒙教育来自母亲。听熟了的话诸如“粗布衣裳瓜菜饱就是好日子”“富日子要当穷日子过”“常将有日思无日,莫等无时想有时”“好话不应坏话应”“平安就是福”…

    大些后,看到母亲给被关押的人亲手做饭菜,送去时说:“有打罪、骂罪、死罪,就是没有不给饭吃的罪”又见母亲给“造反”的人衣袋里装鸡蛋:“吃蛋吃蛋,遇难就淡了…”

    在中国,就是无数这样平平淡淡的母亲哺育出了无数轰轰烈烈的英雄。这里孕含着多少深刻的哲理,人们永远无法彻底悟透。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离开父母,投身到革命队伍中去。反动派来抄家,叔父被枪伤,父亲以“通共”被抓去。大哥早年投身国民革命,后当一名教书匠,几个兄弟参加了共产党;他的两个儿子都牺牲在抗日战场上。二哥和四哥在家乡组织武装暴动,被国民党镇压。二哥出逃,四哥被捕,受尽酷刑,两次押赴法场假枪毙,叫作“陪斩”他的肺被辣椒水灌烂,又患上伤寒,敌人以为他必死无疑,又怕传染,便丢出了监狱。不想他又奇迹般活过来,以病弱之体找到了党组织,投身于抗日战争…

    惠浴宇是三哥,一九二八年的老共产党员,被捕入狱,直至抗战爆发才出狱,投身到抗日战争中。建国后任江苏省省长,曾到湖南,与华国锋见过面,所以华国锋称他老兄。

    “文化大革命”爆发前夕,惠浴宇曾身患癌症,动了大手术。手术前后,受到两位老上级、老战友的深切关心。一个是陈毅元帅,听到消息,早饭没吃就赶来看望,给予多方面关心和帮助。再一个是陶勇将军,听到消息便“急如星火”赶来“动员惠省长去割除癌肿”术后“专程去黄岩买了一箱蜜橘送到惠省长的床头”“文化大革命”爆发,陶勇又不顾个人处境之艰危,把惠浴宇保持掩藏在所属部队中,直至自己被迫害至死。

    惠浴宇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充分反映在他所著《写心集》一书中。陆定一曾为此书作序:

    浴宇同志是我同时期入党的老党员,不但有丰富的马克思主义的理论

    知识,而且他的实际工作经验比我多得多…我与浴宇同志相识,是在全

    国解放胜利之后。我们同样经过所谓“文化大革命”虽然“罪名”我比

    他重一点,实际上他受的摧残比我更厉害。因为我是坐牢,他是被“群众

    专政”《写心集》是一个老共产党员对于“文化大革命”的怒吼。怒吼

    之人多矣,《写心集》的特点是用一桩桩具体事实来说话…痛恨“文化

    大革命”提倡党的道德,这就是浴宇同志所以用“写心”来作书名的缘

    故吧。

    自身受尽迫害,九死一生;像陈毅、陶勇这样一批最亲密的战友在运动中被迫害致死,惠浴宇对“文革”的仇恨可想而知。对此,华国锋不难想象得出。

    令人尴尬的是,华国锋必须保卫“文化大革命”

    “对‘文化大革命’要三七开,是伤了一些好人,但成绩是主要的,对反对官僚主义,防止资本主义复辟意义重大,而且锻炼了整整一代人。”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